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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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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浮現

祁燕睢有些楞神,他手指微微蜷縮,嘴唇抿成一條縫。

他心裏一緊,韓歲晏心裏到底一直在尋找的究竟是什麽,祁燕睢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

瞿綏清看著面前人的手指緊緊按著桌面,表情凝重一言不發,他哼笑出聲,嘴角小幅度上揚,眼裏全是挑釁。

他幽幽開口道:“我倒是忘了,你才跟他相處幾天?了解的又有多少?”

祁燕睢擡眸重新看向他,他沒去管瞿綏清的諷刺,只是問道:“心魔?你什麽意思?”

“字面上意思啊,醫生。”瞿綏清笑著,就像是朋友之間在聊天一樣,很平靜的語氣。

可那雙深邃的眼睛裏面,分明滿是挑釁和不屑。

祁燕睢知道,他是暗戳戳地和自己較勁,因為自己出現得晚了麽?

我是非得從你這裏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麽?祁燕睢冷哼一聲。

他已經不想在這裏待了,於是準備起身離開。

剛有所動作,就聽見耳邊傳來一句話,嗓音溫潤,語調平靜。

“你就不疑惑為什麽他身邊幾乎沒有朋友麽?”瞿綏清把弄著桌上的茶杯,也沒擡頭看他。

祁燕睢停下了剛要起身的動作,平了平心情,深吸一口氣後重新靠回藤椅背靠。

“為什麽要疑惑?人的性格不同,那是他自己的社交方式,他喜歡哪種生活不是他自己的選擇麽?”祁燕睢盯著他說,他說著好似滿不在意,實際卻是試著換種方式激出瞿綏清問出下一個問題,妄圖想從他嘴裏得出更多的信息。

他從小就是一把說話的好手,就算是撒謊,也臉不紅心不跳。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只要是說謊,眼裏多多少少會有表現出來,可在祁燕睢這裏像是窗戶被膠帶封死了一樣,眼睛裏坦坦蕩蕩,誰也不清楚他究竟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流露。

可是這次他失算了,瞿綏清這些年一直在看著韓歲晏,他和誰的關系近了,和誰的關系遠了,這些瞿綏清都知道。

他是商人,商人都是老謀深算的主兒,從眼睛裏判斷別人說話的可信程度這種老舊的做法已經被淘汰了,他最明白根據實際情況加上自己的主觀思考來判斷。

瞿綏清看著他臉上神情毫無變化,不由得感慨演技真好,明明在上一秒質問自己的時候態度和情緒都十分亢奮,他已經到了可以為了韓歲晏對一個素不相識的自己有著如此強烈的敵意,很明顯他對韓歲晏很關心,又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事情。

瞿綏清不信這麽明顯的問題他沒註意,不過他說不疑惑就不疑惑吧,他也懶得拆穿。

“他對人很冷淡,這你應該看出來的吧。”瞿綏清兀自說道,“你知道以前的韓歲晏是什麽樣的麽?就我剛認識他那時候。”

祁燕睢的表情微微松動,他沒說話,低頭掰弄著自己的手指,借此擋住對面投射來的視線。

瞿綏清臉上帶笑,單手撐著下巴,很溫和地說著:“我記得前些年,他還是很開朗活潑的一個陽光大男孩,會喜歡乒乓球,喜歡羽毛球,喜歡攝影,看見人總是樂呵呵的,特別可愛。”

祁燕睢慢慢擡起頭,手上也沒動作了,他無法想象一個活潑陽光的少年郎是個什麽樣子,他的眼睛裏透露出一絲......羨慕。

瞿綏清看到了他眼底的情緒,而後無奈地笑了笑,他知道祁燕睢在找人查他的過往,索性直接當面告訴他,於是他繼續說著:“後來出現了一次意外,我們當時乘船去南極拍攝帝企鵝。在回程途中,雷達突然發出強烈的警報聲,船員們盡力試圖避開,卻還是沒能成功,輪船還是撞上了冰山。只聽一聲巨響,船體瞬間被冰山巨大的沖擊力撞出了一個大洞,海水瘋狂湧入船艙。在緊急避難行動中,他被人從船艙二樓擠下一樓,因而撞傷了頭部。”

“那片海域處於南極圈以內,信號不太好,船長發出的求救信號遲遲未得到回應。船上人員太多,救生艇明顯不夠,我們倆也沒搶到。救生艇裏能保證不沈海,但是溫度極低,很多人因此被活活凍死在外;輪船裏溫度較高,可冰冷的海水正在往船艙裏邊湧入,所有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船慢慢沈沒。”

“很多人不想待在船裏靜靜等待死亡,紛紛跳到救生艇上,一批一批活人出去,一批一批人形冰雕墜入海中,最後,剩在輪船上的人寥寥無幾,我好不容易找到韓歲晏,拖著他逐步往上邊走,好在輪船卡在了兩座浮冰之間,船只暫時停住了下降的趨勢,我們暫時安全,我一次次嘗試著發送求救信號,那是當時唯一的生路了,除了昏迷的韓歲晏,我們所有人都在一次又一次地試著,終於發送出去了,後來有兩家直升機前來救援,可又遇上了暴風雪,我們與另外一架飛機上的人失去了聯系。”

“在那次意外裏,他唯一的哥哥韓歲餘也不見蹤跡,我所知曉的事故中存活的只有我和他兩個人。”

祁燕睢按了按太陽穴,他覺得心裏邊抽著疼,疼得他無法呼吸。

瞿綏清說著說著,眼尾有些泛紅:“那艘輪船是由我的公司策劃制造的,後來相關部門前去調查,說是在輪船還沒撞上冰山前,船員對雷達的監測出現了疏忽,未能及時發現冰山,所以才導致輪船直接與冰山相撞。除此之外,船體結構也存在著問題,所用的材料的品質和規格並非符合國際標準,所以才導致了船身破裂嚴重,無法挽回。”

“當時韓歲晏在醫院住院,中途他醒過一次,我就把這些情況告訴了他,沒過多久他就又昏迷了,當時是瞞著他哥哥不見了這回事的。後來他醒了,接受不了韓歲餘消失的結果,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南極尋找了三個月,等我去找到他時,他已經失明了。”

祁燕睢心頭一怔,在南極失明了!是他拍那副蝴蝶極光那時候麽?可是他不是說是自己帶著團隊專程去拍的麽?只希望韓歲晏當時在攝影展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埋怨我,畢竟船只是我的公司制造的,再加上我是總負責人,我的責任很重大。可是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築船的材料會被替換,警察查了這麽久也沒查出來。”瞿綏清緩緩吐出一口氣,“再後來,他出了次車禍,醒來之後就一直說我將他哥哥推下海了,說我害死了他的哥哥。”

祁燕睢突然覺得面前這個男人此刻很脆弱,被心上人冤枉了兩年,這遭遇確實也夠慘的。

於是他在桌上打開紙巾,扯了一張遞給他。

“後來呢?後來你們就變成如今這樣了,他一直對你這麽冷淡?”祁燕睢問。

“嗯,我察覺他不對勁,就領他去腦病科看看,是不是腦子摔出什麽問題,結果檢測出來——中度抑郁。”瞿綏清生硬地勾起嘴角,一臉苦澀。

“我不知道他獨自在外那三個月究竟經歷了什麽,回來那次車禍醒了之後,他不愛說話,不愛笑,除了對莊叔,對別人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突然的性情大變。”

祁燕睢越聽越心驚,他從沒想過韓歲晏和眼前這個男人的經歷如此波折多舛,是放在紀錄片裏邊都沒人敢信的程度。

不過一會兒,瞿綏清眼尾的紅色緩緩褪去,他深吸幾口氣保持語調正常,說道:“我說了這麽多,是想告訴你韓歲晏他沒有你看到的那麽完美,他還是一位中度的抑郁癥患者,你要是沒有長久的打算,就別去招惹。”

祁燕睢張了張口,剛準備說沒關系,他可以陪著他治病直到痊愈,嘴唇剛分開還沒來得及發音就被瞿綏清突然打斷:“現在小晏如此厭煩我,最大的原因是他頭部受創出現了幻覺,認為我是害死他哥哥的幫兇。但是小晏他自己的命都是我救回來的,等以後他的病情痊愈了,記憶恢覆了,知道是自己冤枉我了,他會選擇你麽?”

祁燕睢本來還是有點同情他被冤枉了兩年之久,這最後一句話出來,直接把他氣笑了:“所以,瞿少是準備等韓歲晏病好了再道德綁架人家麽?”

瞿綏清不怒反笑,他看著祁燕睢微微慍怒的眼睛,緩緩說道:“我這是在幫你,在韓歲晏出事之前,我和他的關系比你和他的關系好得多,他生病之後,兩年不曾聯系我,我是擔心你也重蹈我的後路。”

祁燕睢哼笑道:“我就不勞瞿少費心了,到時候我會走哪條路,都是命運的安排了。”

然後他起身,迅速走出房間,一刻也不想多呆。

瞿綏清註視著他離開,不得不感慨他身上具有濃烈茁壯的生命氣息。

在看看自己,他不由得苦笑了,這些年,他身上已經耗光了屬於青年的熱血和活力。

要是祁燕睢能夠讓小晏恢覆成原來的樣子,那樣似乎也挺好的。他想。

可是只是那一秒,過後他又反悔了,他搖了搖頭。

小晏只能是屬於我的。他固執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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